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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东升:开放金融市场,我们其实是在“脱钩”

发布时间:2020-12-03 14:16    浏览量:22200    来源:内蒙古新金融研究院  
11月28日下午,在2020观传媒大型年终秀《答案》现场,围绕《中国金融开放会引来华尔街之狼吗?》一题,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国际货币所特聘研究员翟东升,对此发表主题演讲,提出新的思考。

导读:11月28日下午,在2020观传媒大型年终秀《答案》现场,围绕《中国金融开放会引来华尔街之狼吗?》一题,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国际货币所特聘研究员翟东升,对此发表主题演讲,提出新的思考。


本网讯:讨论金融开放的风险,不能用过去的案例加以归纳,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说风险很大。因为所有的归纳都是不完全归纳,逻辑学上是存在问题的。开放我们都知道有风险,但是也有好处。风险大还是好处大?利弊得失如何权衡?不能用归纳法而要用演绎法,我在《政经启翟》的节目中讲过,时间关系不再重复。


我的观点,地球村里目前只有一家半在卖保险,就是美国,美国的货币是全球储备货币,所以它替别人承担了风险。欧元担任了半家,地球村里面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经济体里边,绝大部分都是付出代价来转移风险,就相当于投保客户。


地球村里面只有一家半,可以开保险公司卖保险,咱们中国性质比较特殊,是地球村里面最大的实体经济,因为各种事情投保,是最大的投保户。我们投保了多少?三万亿美元,最高峰的时候4.2万亿美元,问题就来了。


假如哪天我们真出事了,真有经济金融风险了,我们动用三万亿四万亿外汇储备去找美国,这相当于一张保单,找美国说,你帮我兑付,美国也得破产。保险公司说抱歉,不干了。


所以从这个逻辑上来讲,我一贯是反对原先那种中美的挂钩方式,过后我还会讲到。我也一直主张中国人民币要国际化,我们也要开保险公司,要想开这个保险公司,就是今天这个话题,金融市场得开放,资本项目得适度开放。


我们都知道2019年以来,尤其是进入2020年,中国的金融开放是加速的。为什么加速?首先第一个原因,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时候,我们是承诺过的,承诺过我们会在条件合适的时候尽快开放,但是二十年了。


刚才姚老师讲到,有外资金融机构进来,但它们有多少进来?在生活中,你买股票是通过外资投行买吗?你存银行存的是外资银行吗?最多保险公司稍微有一点,所以这个事情咱们要前半夜想想人家,后半夜再想想自己。就是你承诺过开放,你要兑现,不然人家的门凭什么向你开放,开放是相互的。


以前我们是以刚才讲过的那样一种方式挂钩,现在人家想跟我们脱钩,当然这是我个人的解读,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开始加速,首先是二十年前我们承诺过的。


第二个,当前中国政府力推金融市场开放,可能跟政治和战术考量有关系,在这再强调一下,这是我个人猜测。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前边特朗普政府跟我们打贸易战,我们为什么搞不定特朗普政府?为什么1992年到2016年之间,中美之间各种问题都能搞得定?


说得白了点,其实过去三十年、四十年,我们在美国利用了它的权势核心圈,我前面讲过华尔街在1970年代开始对美国的内政外交有非常强的影响力,所以我们有路径依赖。


问题是2008年之后华尔街的地位下降了,更重要的是2016年之后,华尔街搞不定特朗普。为什么?很尴尬,特朗普以前对华尔街有过一次软性违约,所以双方有矛盾。中美贸易战过程中,据美方的朋友跟我讲,他们试图帮忙,但是力有不逮。


但现在我们看到拜登上台了,传统的政治精英、建制派,他们跟华尔街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大家看到的,拜登的儿子被特朗普说在全球有基金公司。谁帮他建的基金公司?这里边都有买卖。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以恰当的方式,表达一定的善意,我的个人理解,当然受限于我的专业基础,是从国际政治经济学的角度去理解这个事,我认为有它的战术和政治的价值在里面。



另外一方面,中美之间开放本身,现在我们开放金融市场,许多人以为开放金融市场,就是向人做了重大让步,开放金融市场就是为了抱住美国大腿哭着喊着说你别跑,别甩下我,是为了不脱钩。我的理解反过来,这可能又是个暴论,我恰恰认为,我们开放金融市场,是某种意义上与美国脱钩。


我再问大家,为什么咱们有许多地方被人卡脖子?我今天中午刚刚看到一个新闻,咱们的香港特首林郑,现在如果上街买菜买包买衣服,都揣着一大把的现金,为什么,她已经没有银行及银行账户了,她没法用信用卡(credit card),没法用金融支付工具,只能用现金去买东西,为什么?她被美国制裁了。


那为什么我们会被美国制裁?为什么在金融支付、跨境支付、芯片、软件等等领域会被美国制裁?为什么在底层的科学、技术上会被美国制裁?背后是什么原因?当然有很多原因,在这我想提出一个观点,这个原因恰恰就在于以前的中美的挂钩方式。


在八十年代的时候,东北是很繁荣的,东北是整个中国经济的根部,我们的大学是自己做底层的科学研究的。那个时候我们是独自存在的一棵,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棵树,有自己的根,有自己的干,有自己的茎,有自己的叶,还有自己的花。当然比较小一点,相对于美国主导的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世界市场体系,分工体系,这个要小得多,力量弱得多,但这是完整独立的工业体系。


中国加入到美国主导的世界市场体系,尤其是1992年之后,我们大规模招商引资,东南沿海迅速发展起来,东北衰落了,为什么?其实就是沿着树干的中部咔嚓一刀,把上边的外来部分直接嫁接到它的根和干上去了。那个能量和市场很大,所以迅速的繁荣,开花结果。我们今天都在享受这个决策的成果,每个人都过得好了,但问题是所有的选择、所有的战略都有它的代价。这代价就是我们原先的根和枝干枯萎了。 原先我们有两三百家做芯片、光刻机全产业链的企业,都枯萎了,因为进口人家成功的、更小的、更高科技的东西就行了。我们的软件就不用开发了,用人家的软件比自己的更好。所以以前我们融入美国主导的全球化,我们是赢家,但注意这是有代价的。


今天我们面临的困境恰恰是这样一种融入方式的必然的代价的表现,以前的融入是FDI(外商直接投资),你来我这里开厂我举双手欢迎。然后贸易充分地开放,但是金融不开放,资本项目就是间接投资(portfolio investment)这块,是不开放的。


由于此前这样一种相互融合的方式,使得我们其实,可以说是寄生,也可以说是嫁接,在它的体系上,这是有代价的。


这些年主要涨的股票是什么?那些数字巨头,后金融危机时代过去这十二年里边,股票价格涨得多的,资产价格上涨厉害的是谁?阿里,就是“三马”。


“三马”带头,还有其他一些数字科技,挣了中国市场很多钱。非常有谈判力、谈判地位,非常有定价权。他们的资本增值,在座各位挣到了吗?你们在炒中国股市的时候能挣到钱吗?挣不着。那部分经济变革所带来的资本升值主要体现在哪里?纳斯达克,这就是原先我们跟美国挂钩的方式。


所以美国说要跟中国脱钩,我觉得这个事不是什么坏事。我们要的工业化已经实现了,它现在要脱钩,我觉得正中下怀,但把咱们这边有一些对里边内在的底层逻辑搞得不太清楚的人给吓着了。


我认为开放金融市场其实是以后我们中国人存的钱,直接在上海的金融市场,在深圳的金融市场,转化成资本,转化成投资了。我们的储蓄直接转化成投资,而不是转化成外汇储备放在美国国债、欧洲国债、日本国债里边,而是直接放在中国本土的金融市场中。


全球的金融玩家过来,在这个市场把它转化成投资。从这个逻辑上讲,等到我们金融开放搞成,未来咱们炒上海的股票、深圳的股票,赢钱的机会会大那么一点点,还是有限的。


其实这个过程中,大家别觉得金融是虚的不重要,金融、教育和高科技研发,其实都是那棵树的根,这个根我们要种在自己家院子里边,重新生长出自己的干来。


有人说这个开放,还是让老外进来挣咱们钱,这个是不一样的。以前我们的企业是去人家那儿上市,是遵守人家的规则,主要是人家的投资者来从我们的企业中间获利。而现在是种到自家院子里边来,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晒太阳,规则是由我们来定,所以主导权是不一样的。


时间关系我已经超时了,抱歉,有得罪之处望海涵。


谢谢大家。(稿源:观察者网  责任编辑:宿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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